作者:蜜汁兔叽
01
初入圈子,我把安全词奉为圭臬。
坊间传闻,安全词有三要素:
足够离奇,足够刺耳,足够让人萎掉。
这样才能起到让S听见就能瞬间下头,保佑M大难不死的效果。
所以,设计一个足够drama的安全词,也成了play的一个环节——
比方说,对一个兢兢业业的生物狗S说安全词:细胞死了
对一个愁毕业愁得都快秃头的读博S说安全词:明天组会
对一个在裁员潮里颤颤巍巍的大厂牛马S说安全词:N+1……
设计一个足够“犯贱”的安全词,就是Brat为数不多让S敢怒不敢言的开心乐园。
02
离谱的安全词虽好,但就像炮仗——包袱只能炸响一次。
听到自己殚精竭虑伺候的祖传细胞死了,就算不是真的, 情绪再稳定的S都会产生应激反应,M则忍不住看热闹不嫌事大·欢乐嘲笑。
良辰美景虚设,play节奏尽毁。被虚晃一枪的S也段时间内也断然无法重振雄风。
你就只能看到一只被残酷的现实扯出梦境的疲惫老狗,穿起裤子发呆,点燃那根原本要留到事后再抽的烟🚬。
更残酷的是,下一次再用同一个安全词,S的创伤反应会更明显——从被耍了的愤怒,到无力改变的凄凉,甚至产生逃离现场、回到实验室的冲动。S丢了兴致,而小M也只能眼巴巴饿着,结局就是出戏的安全词平等地创飞每一个人。
03
玩家们受“核弹”安全词让play冷场之苦,试图开发更加循序渐进、能分出轻重缓急的安全词。
于是,“红绿灯”🚥安全词变得时髦了一丢丢。
这套安全词的好处是分级了,有一些灰度,能表达出M有点不舒服想要缓和,但不必马上叫停游戏。
🟢绿灯:OK,继续
🟡黄灯:快不行了,轻点
🔴红灯:无条件立即终止
这套安全词设计的初衷是好的,但我用过以后,觉得“差点意思”。
挠过痒痒的人都知道,痒痒和XP有高度的相似性,就像空调的二十六度太冷和二十七度太热一样, 多一分则多,少一分则少,偏移了一点点都不对味儿,是一种非常精妙的拿捏。
而黄灯这么笼统,怎么能精准表达“向九点钟方向三厘米,减轻两分力道”那么细微的需求呢?
兔叽用过红绿灯系统,真正有用的词只有一个——黄灯。
但光喊黄灯是没有用的,俩人还是得停下来琢磨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,叽里咕噜一顿复盘,还要被S数落“这点小事也要喊灯”。
于是,黄灯就变成了和绿灯一样无用,和红灯一样谨慎的存在——四舍五入等于只有一个安全词。
04
兔叽曾经和一个play过两三次的搭档玩耍,第二次见面距离第一次过了两三个月。
我当时已经事后,已然是“莫挨老子”的贤者时光,但对方不知,仍捏住我猛攻。小腹顿觉酸胀涩麻难以忍耐,保险丝即将熔断。兔叽开始生物反射似的挣扎,疯狂咕蛹。
兔大喊“停停停停”!
对方:哦?停?我偏不停,并加大力度。
兔叽的脑子已不在线,手脚并用,险些给对方肘击。
对方出于对兔叽肌肉力量的忌惮,可算是停了下来。
搭档委屈:“你咋不喊安全词啊,上次不是说了吗,苹果和香蕉啊。”
兔叽:“什么苹果,什么香蕉,时间久了我真的记不住。我当时就只想喊停停停啊,停总听得懂吧!”
搭档:“可是,喊停不是更想要的意思吗?”
05
当搭档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,我终于悟到了自己那么多年来都不是很喜欢“安全词”这个设定的原因——
之所以设计安全词,是为了预防M喊停,但S不停的情况。
乍一看,这是为了保护M,初衷是好的。
但如果多想一步,就会察觉不对劲的地方:🤨为什么M喊停,S不能马上就停呢?
因为存在一种预设:M都很傲娇,M都口嫌体正直,嘴上说不但心里还想要。M喊破喉咙的“不要”,其实是某种调情, 吹响冲锋的号角。
假如有客人来做客,你询问是否要喝茶,客人说不喝,那肯定就是不喝了;
如果客人来时说可以喝,但是茶到嘴边不想喝了,你也不能一边骂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东西,一边摁着客人的头强灌;
等等, 这个论调是不是很熟悉?
在“性同意”这个课题上,我们也听过很多类似的托词,“女孩说雅蠛蝶,说不要,其实就是想要的意思”。
语言结构性的不合理,是最微小的暴力。
我马上和身边的M们都交流了一圈,大家在play的时候说“不行了”“停停停”,心里在想什么?
大部分M告诉我,是真的想要快点停一下,需要调整或休息,下意识就喊出来了。
但因为不适感尚且能够忍受,不想喊安全词毁了play,看到S也正在兴头上,评估自己还能忍,也就忍过去了,S也完全没有意识,只当作play的一环。
这才是正常人真实的反应——就像小脚趾撞了茶几脚,大声喊停是生理本能,而不是某种欲拒还迎的小把戏。
兔叽支持安全词,但不喜欢稀奇古怪的安全词,因为稀奇古怪的安全词影射了一套权利话语——M在喊疼、喊停的时候都是不理智的,叫喊求饶都是可以不予当真的,不过是取悦S的方法罢了。
古怪版本的安全词的设计非常反直觉,乃至于它剥夺了M最惯用的语言体系,剥夺了M用平等、普通的词汇,直接地表达出自己不舒服,让S按自己的期待微调的权利。
这种逻辑漏洞很容易不攻自破——设置安全词,是为了防止M丧失理智;但如果M真的痛苦到了丧失理智,ta的脑子里第一反应究竟是喊疼,还是喊“细胞死了”?
ending
后来,兔叽和自己时间最长的前Partner展开了一场为期一年的实验:
我们不再设计一个古怪的安全词,我在Play时的所有表达,都按字面意思来理解。
我之所以敢取消安全词,是因为我们之间足够了解、足够信任。
比方说,慢一点就是真的慢一点,松开我就是真的松开我,停就是真的要停。
再比如,力度大小、角度和深浅,我都直接跟对方说。
往往几个字,不用过脑子,对方听到之后就马上能给反馈,而不用互相猜忌。
实践一年之后,这套系统畅行无阻,从未失灵。
如果对方听到我喊停之后,无动于衷怎么办?这种情况没发生过,我多喊几遍对方马上能停。
您猜怎么着,我反而更安全了。
这套方法在一年内都运行良好,我不再对“喊停”有心理压力或是动脑上的负担,双方也不再需要心理博弈。怎么想,就怎么说,反而提高了play的舒适度。
我愿称之为“自然语言派·安全词”,在这套返璞归真的系统里,yes means yes, no means no。
也许在play里,M不用设置一套蹩脚的谜语,直接喊出自己的心思,是行得通的——毕竟有心的人,听到需求就会调整;而无心的人,安全词喊破喉咙也充耳不闻。
当然,我不推荐新手、刚磨合的搭档冒进地“取消”安全词。游戏的重点不在于安全词本身,而在于探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、直白明了的安全保障机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