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母圈警惕“女王气质”里的跪舔与谎言

前几天，和一位女性S属性的朋友聊天，她说这段时间很emo，和partner的bdsm关系成了她的避风港，在这里，她终于摆脱传统观念对于女性的身份凝视了，她不再被要求温柔、体贴、感性，而是可以成为与partner交流中的强势者，享受发号施令的感觉。

但亲密关系中的女性主导者，真的能够摆脱，哪怕是暂时摆脱来自群体性的身份凝视吗？

我对此一直持悲观态度，我不仅认为女性不能摆脱，我悲观地认为无论男性女性都不能摆脱。

我和她之间发生了如下的对话。

我的这位朋友有一个独立的社交账号，专门用来分享自己的bdsm相关动态。

其中大部分是腿的照片，哪怕是分享一下今天的心情，或者是说一件好笑的事，也要附上一张腿的照片。

（保护隐私，高糊一下）

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？她说，现在这世道，不这样，就没有人看。

看，即凝视。

谁在凝视？很显然是许多人的集合。

这种凝视之中暗含了一种“诱惑”，诱惑她将自己的价值与“露腿”连接起来，让她自行发现，通过这样简单的操作就能获得凝视的褒奖。

她的最新两条博文是，“活粉能不能出来给我瞧瞧，不发腿和脚就没有人点赞是吗？”

无人问津后，不得不又发了一张腿照。

有人说，那你不要迎合这种诱惑不就行了吗？

毫无疑问，我的朋友是接受了这种“诱惑”的人，当然也会有不屑于这种“诱惑”的人，她们即便没有人看，也不愿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。

但无论是哪一种，不可否认的是，女性们经常要收到这类凝视的“诱惑”，且很难保证每一次都拒绝这种凝视的诱惑。

我的朋友说，在所有腿照之中，效果最好的是穿丝袜的照片，每次一发，便有许多男性来“崇拜”她，说想成为她的m，或者称赞她的女王气质，说她是与生俱来的女神。

我问她是否享受这样的崇拜，她说是的，自己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地位和尊重，大部分跟她说话的人都开始变得讨好她，所以她现在基本上每周都要发一次带丝袜的照片。

我又问她自己本身是否喜欢穿丝袜，她说并不喜欢，因为自己的脚爱出汗，穿丝袜并不舒适，如果不是为了拍照或者和partner玩耍她一般不穿。

接着又说，丝袜照之中，效果最好的是仰视角，直接拍出用脚踩踏的感觉，这样会有茫茫多的人来“跪舔”她，让她有一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。

为了拍的好看，她每天晚上都要做足部护理，因为如果脚上有死皮或者毛刺，拍出来就会有一种很廉价的感觉。

我问她，每天都做护理嘛？

她说，是，每天都做。

我又追问她是否会觉得这种“众星捧月”还是建立在自己对于男性审美“迎合”的基础上的，自己并没有摆脱群体的身份凝视，只不过凝视的要求从“女性气质”换成了“女王气质”。

因为最简单的论证方法是，如果她舍弃这种迎合，这些崇拜便也会烟消云散。

她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，说是的，要按照她自己，她喜欢拍些花花草草啥的，但是发出来真没有人看。

随即她又补充说，“无所谓了，就当各取所需了。”

聊天到此结束。

虽然我的朋友无所谓了，但我依旧想提醒大家警惕一种基于“s气质”或“m气质”的刻板身份印象，类似于“男s就该怎么样”或者“女s就该怎么样”。

之前演出时我认识了一位男性观众，他向我袒露自己遇到的困境。

他说自己是S属性，但是喜欢穿女装。

他说他谈了两任女朋友，都无法理解他这两种喜好的叠加，最后连分手都异常尴尬。于是他便加了一些bdsm的群，也都饱受歧视，其中一个男s看完他的资料后连群都没让他进，只留下了一句，“妈的，真恶心。”

他问，“是不是男s就不可以喜欢穿女装，或者喜欢穿女装就只能当m？”

我们可以试图来分析一下有些人觉得“恶心”的原因。

在一般印象中，男性主导者代表着强大、冷静、阳刚，而“女性气质”通常被理解为温柔、感性、可爱，所以按照“男s气质”的要求，“成为男s”就意味着拒绝一切与女性相关的东西。

一些高频出现的男s头像，从侧面印证了“男s气质”的刻板要求

但仔细想想，这两种特质真的不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个体身上吗？即便我们不理解这个个体，就要让ta饱受歧视吗？

在我看来，上述两位都或多或少地被这种刻板的“身份气质”所累，最终要么“去迎合”，要么“被排挤”。

当然，绝不止ta们两位，“身份气质”的狭隘视角对我们所有人都在造成伤害，它规训我们，局限我们，直至我们变得极端。

我在微博收到过一条私信，一位女生在消息中抱怨，她说她和她的S住酒店，然后遇到一只蟑螂，她的S吓得大喊大叫，恨不得要爬到房顶上去，站在桌子上不肯下地，最后是她自己拿餐巾纸扔掉了蟑螂。

她说经过这件事后，她无法再将partner与S这一形象联想到一起，因为S怎么可以害怕，至少不能在她面前害怕。

但事实上“害怕”、甚至“懦弱”，是任何一个人都与生俱来的情感，女人可以害怕，男人也可以害怕，它是人类躲避危险保全自我的本能，但一个刻板的“身份气质”，便轻而易举地否定了它。

说出来大家也许不信，“男s气质”伤害最多的，其实就是男s本身，我接到的私信里，许多人都在一边认可它，又一边受困于它。

除了那位喜欢女装的男s，我还接到过一条印象深刻的私信，一位男s倾诉他其实也很想试试当m的感觉，但他不敢把自己的属性改成m或者switch，因为觉得身为s这是件很丢人的事。

他只能申请一个小号，专门用来与女s搭讪，有一次账号切错了，在S的账号上发了自己m倾向的东西，还被很多人看到了，于是有不少人骂他是骗子，最后无奈注销了账号。

其实他可以大大方方承认的，他本不用那么复杂的，如果能理解个体的多样性和复杂性，而不是抱着某一身份的片面印象的话。

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，如果我们成功认识到了群体身份凝视的狭隘性，我们还要将其区别于个体的真实要求。

例如，假设我的partner的xp是喜欢看我穿西装，但我并不喜欢穿西装，我是应该去迎合ta，还是拒绝ta？

这其中分为两种情况：

如果对方表达的意思是“男朋友/女朋友身份就应该怎么做，或者就不应该怎么做”，这其中蕴含便是一套权力规训话语体系，且丧失了双方民主讨论的空间，因为对方不再假设你是你，而是将你锚定为一个“身份”。

而如果对方表达的意思是“我希望你怎么做，或者你怎么做会让我很喜欢”，则是对方在表达自己的一种偏好，它不是一种身份的凝视，而是一种需要的诉说，这种情况下，往往你也可以说说你的需要，双方经常能够在友好地商量后达成一致，从而解锁新的乐园。

上面两段非常重要，因为常常有人混淆它们进行诡辩，以此来为刻板的身份凝视开脱。

总而言之，我认为没有人可以摆脱基于身份的刻板群体性凝视，无论是在具体生活中，还是在bdsm，抑或是任何一种人际关系中。

但我们可以主动的，不去成为这些凝视的帮凶——

即便你非常讨厌女朋友穿短裙，这是你的自由，但你可以试着仅仅去表达“我个人不能接受女朋友穿短裙”，而不是“放荡的女生才喜欢穿短裙。”

即便你非常喜欢男S穿西装，你可以说“我个人喜欢男S穿西装”，而不是“男S就应该穿西装。”

当我们遇到理解不了的人，如果ta不影响别人，我们保持沉默或者说“我不理解你，但我尊重你”就够了，而不用将话语上升到“你是xxx，你怎么能xxx？”

因为我们所有的，对准别人的尖锐，最后只会换来同样对准我们自己的尖锐；而我们慷慨给予他人的拥抱，则终有一天会变成给予自己的拥抱。

– 完 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