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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母圈dom的任务,但完美错过

字母圈dom的任务,但完美错过

我高中的时候是正儿八经的体育生,没什么人愿意和我做同桌。

一是因为体育生一天里有半天在训练,当时训练完也没有条件洗澡,拿条毛巾擦把汗,另外半天就顶着汗臭味坐在座位上。前两个同桌都是因为受不了申请调离。

而她是我的第三任同桌,因为有鼻炎,半天得擤掉一包抽纸,换了几个同桌都嫌她吵,也是没人愿意一起的“遭人嫌”。

任说我俩是“天生一对”,一个闻不到味,一个反正不学习,吵点也没事。

这话我听是习以为常,但可能打击到了她的自尊心,记得刚调完座位她就趴在桌子上眼泪流成了河,搁现在家长高低得来学校找老师算账了,但在我们那时候,千禧年出头,根本不算什么。

一边擦眼泪,一边擤鼻涕,她用过的卫生纸很快堆成了山,可能是怕影响到我,她又在桌子外侧挂了个塑料袋,把用过的卫生纸都收进塑料袋里,不占用桌子上的空间。

大家知道的,青春期时的男生就是贱,对于对自己好的女生,总是会想方设法地欺负她。比如她清空了桌子,我就索性一个人占了一大半,只给她留下了小小的一块。

她问我一个人为什么要占那么多,我就说我1米88,块头大,自然要更多地方,你是小不点,所以只需要很小的地方,合情合理。

见她无法反驳默默接受,我又在上课前偷偷拿走她的卫生纸,看她上课时鼻涕绝望地流下来却无法处理滑稽的样子。她急的问我卫生纸到底在哪里,我却悠闲地撑着头,对她说,“我也忘了,你求求我我没准儿能想起来。”

她一边气得伸手来掐我,说“你好烦啊!”,一边又实在没有办法,眼看都要流到嘴里了,只好迫于无奈地说,“求你了,真求求你了,把卫生纸还我吧!”

人的记忆就是这样,时间久了会忘记细节,但一定会记得感受。她求我的时候我很爽——这便是至今我仍然记得的感觉。

我很确定自己当时不是喜欢她,只是单纯地想要欺负她,在欺负她的过程中内心似乎会燃起一种异样的快乐,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s倾向的萌芽。

奇怪的是,欺负别的人,别人会举手告诉老师,申请调换座位,只有她一直默默忍受着,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讨人嫌,申请了也不会有人愿意和她做同桌?也许是她觉得自己一直擤鼻涕很吵,被欺负也是自己应得的?

遗憾的是我从未好好问过她,也从未能向她道歉。青春期的我们太过懵懂,像一阵风吹过便已人至中年,连为自己的行为忏悔的机会都没有。

就这样,高中三年里,她一直都是我的同桌,我也对她做了好多愚蠢的事。

她有一个mp4,里面装着许多港台青春偶像剧,晚自习摸鱼的时候,她便会偷偷戴着耳机看一会,有时实在百无聊赖,我也会问她要一个耳机一起看。

那时有个电视剧叫《篮球火》,她喜欢的言承旭在里面飞檐走壁,把打篮球拍成了一种修仙活动,甚至看至兴起时她会两眼放光地对我说,哇,你不觉得超帅吗?

我对此则意兴阑珊、嗤之以鼻。

偶然打开她的笔袋,发现里面贴满了言承旭的大头贴,这让我实在受不了了,开始给她洗脑,让她去看《灌篮》杂志,去看nba,去看真正的篮球是怎么打的。

她浅浅翻了几页,就表示里面全是黑人张牙舞爪地拍皮球,太丑不看。

我仍不死心,便让她去看我和市一中打比赛,她朝我翻白眼,“哥,你可以不上课,但我要学习高考的好吗?”

我把自己的入场证塞给她,表示我不管,翘两节晚自习而已,别人想看还进不去呢,你必须来看,这是“命令”!

比赛那天我入场热身时就看到了她,小小的,坐在最后一排,抱着一包抽纸。我朝她挥挥手,她也用手给我比了个“加油”。

那场比赛我里突外投得了20多分,教练都惊了,问我出啥事了怎么跟打鸡血了一样?

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,第二天我特地没迟到,赶在她之前来到班里,等她一来,我便意气风发地问她,怎么样?我昨天帅不帅?

她推了推眼镜,脸有点红,说,“是挺帅的,但你也不可能打一辈子篮球吧,平时还是要多多学习。”

我拉开她的笔袋,将里面的言承旭一张张抠出来,又从杂志里剪下一个科比大头贴塞进去,“喏,这是我偶像,以后也是你偶像,我将来也要和科比一样去打nba的,学啥习呀!你就等着沾光吧,以后上了大学,你就可以出去吹牛逼,说你高中同桌正在美国打nba呢!”

她看了眼笔袋里的科比,想把他拿出来扔掉,“他好丑啊,感觉还没你帅,不要放我笔袋里。”

我立刻按住她的手,紧紧压在桌子上,“你说什么呢?这可是我偶像,再问你一遍,他帅不帅!”

她脸变得更红,改口说,“帅。”

每当她这样服软时,我都心里都有说不清的东西在涌动,莫名想要更进一步,想要把她逼进角落。于是我更加变本加厉地说,“那你写2000字夸他哪里帅,为什么帅,明天我要看。”

晚训回来时,正值第二节晚自习,我惊奇地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本《灌篮》出的科比专题杂志,对着科比的运动风格,打球观赏性等等描述一丝不苟地做着笔记。

少年成长时总会碰到一些能记一辈子的重要时刻,上述就是我记忆里至今清晰的片段之一。

多年后,当我在社交媒体上看到大家都在玩“主人的任务”梗时,我总会想起那份笔记,但我又不太想把它归结为一个“任务”,那样太俗了,我始终相信那里面有着像春风那样悸动又不可言说的情愫。

那之后她就成了我的“小跟班”,被我各种下“命令”。我经常让她放学给我买水送过来,或者顺路帮我把书包从体育场放回教室,她从来都没有拒绝,时间久了也让我有种亏欠她的感觉。

高三时我在电视广告里看到了一个治疗鼻炎的喷剂,一个疗程要一百多。

我观察过她做题,每写几分钟就要停下来擦一次鼻涕,如果她没有鼻炎的话,高考起码能多考5分,5分,那可是能刷下好几十万人。

可我根本没有那么多钱,于是我打起了我爸的主意,趁着他午睡从他钱包里拿了200块钱。

那时候我爸一个月的工资也就1200块,少了200块必然很快就被发现,所以我计划用一个下午买药再去学校送药,然后晚上回家自首,勇敢面对我爸的毒打。

于是初春的午后,日光如同温暖的薄纱,我把她拉到学校外的角落,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拿出几罐喷剂,塞到她手里,“不用谢我,用了你鼻子保证能好,我看电视里都老有效了!咱们同桌都三年了,文理分班都没让咱俩分开,以后你要是鼻子好了可得记得我的好,不许申请换座位啊!”

她先一愣,然后又傻笑起来,“哎呀,我的鼻炎太严重了,不是药能治好的,得做手术才行,你买之前就不能提前问问我。我爸妈都和医院约好了,高考完去做个手术就好了。”

我两手一摊,说,狗咬吕洞宾,不识好人心,不要你就还我。

她把药装进口袋里,“想的美,送人的东西还想要回去。”

然后很神奇的,我们又默契地绕着学校一起走了一会才回班里,我们都以为对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,但最终又只有沉默的落日照耀。

晚上我以“去网吧玩游戏充了200”为由被我爸打断了家里的两根鸡毛掸子,我一瘸一拐地趴在房间里发短信给她,“被我爸揍了,都算你头上,你给我等着。”

她没回我信息,不知是睡着了没有看到,还是觉得我莫名其妙。但其实那晚我在脑海里莫名幻想了不止一遍,像我爸抽我一样抽打她的场景,没来由地欲望高涨。

这种幻想自私、危险,我在自己解决完之后就把它丢到垃圾桶里去了。

遗憾的是我后来再也没遇上同那天下午同样温暖的日光,更遗憾的是错过那晚之后,我丧失了向她表白的勇气。

高考结束后,她考的很不错,是山东的一所重点985,连我们学校网站都刊登了采访表扬她的专题文章,她成为了年级里其他同学羡慕的对象,而我则作为普通的篮球特招生,跌跌撞撞进入了非常普通的大学。

她做鼻炎手术的那天,我莫名其妙地给她发了许多短信,问她麻醉是什么感觉?会不会有危险醒不过来?医院里吃什么?多久能恢复呢?最后有一句“要不要我去陪你一会”,打了又删掉,删掉又打上,始终没有发过去。

做完手术的第三天,我迫不及待地给她打电话,等她接起电话时我才发现,她连声音也变好听了。

她以前的声音鼻音很重,像从一个古旧的山洞里发出的嗡鸣,而如今则如清晨翠鸟的清脆鸣啼,虽然还有一点手术带来的干涩,但任谁都能听出来,她马上将要展翅高飞了。

那个“欺负”了她三年的我,突然意识到,我们的交集将要结束,彼此将去向不同的世界了。

我再也不会坐在她的身边,晚自习她奋笔疾书的沙沙声不再会是我的安眠曲,科比得了50+的夜晚也没有办法再摇晃着她,跟她说这有多牛逼。

生气、不甘、嫉妒,我从抽屉里拿出那封2000字的科比夸夸报告,撕了个粉碎,随即又开始讨厌如此扭曲的自己,那个非但不为她变好而高兴,还心生嫉妒的自己。

抱着篮球出门,投篮到深夜,直到泪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看不出来才罢休。

又过了小半个月,她彻底恢复了,约我去看忘记了是谁的演唱会,在另一个城市,这意味着我们要一起住一晚。

那天我们先去了一家小酒吧喝酒,随后又抱着酒去看演唱会,在人挤人的二楼,边喝边看,边看边唱。

演唱会进行到一半,我觉得我们俩都已经醉了,我拉着她的手在大合唱里大叫,她也叫着跳着靠近我身体,传来很好闻的洗发水香气。

她说,在音乐里特别大声的说,“之前高三的时候,我回家了就会被没收手机,看不了短信!”

我一下没反应过来,说,“啊?”

现场的音乐声更大了,她踮起脚朝我的耳朵叫喊,“你说让我等着,我等到现在啦!”

我低头望向她,她闭上眼睛,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摆动,然后慢慢靠进我怀里。

这是我第一次看她喝酒,她好像已经卸下了所有防备,把自己完全交给了我。

但我的手臂却像连续投丢了20个三分那般僵硬,想要搂住她,又不敢搂住她,想要说什么,喉咙里却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。

她是那么的优秀,而我则暗淡无奇。

“她的未来里不会有我的,我也不要去耽误她。”我的心里突然出现这样的声音,告诉那个懦弱又胆怯的自己。

扶着她走过演唱会的散场通道,找了个附近的网吧,我帮她买了瓶冰红茶醒酒,是的,当时我们都胆小不敢开房,于是提前说好去网吧包宿一晚。

晚上大部分时间她都趴在桌子上睡觉,我则坐在她旁边打游戏。

其实也没有心思打游戏,整个人像钟摆一样摇晃不定,一头是想要拥有她的“自大”,一头是感觉配不上她的“自卑”,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,直至东方既白,宣判了我所有臆想的死刑。

早上6点多,她终于醒了酒,我们都又恢复了常态,去一家早餐店吃了早饭,然后就搭上了回程的客车。

她问我玩的开不开心,我说,“开心呀,昨天你睡着了之后,我和网吧老板吹了一晚牛逼,我说我同桌,就是你,多亏了我才考上了985,学校拉横幅表扬哩。”

最后一次,我拎着她衣服后面的帽子,问她,“你说,是不是我的功劳?嗯?说不是就揍你!”

她说,“啊!是是是。”

其实我挺希望她回答不是的,这样我就有了再和她纠缠一会的理由。我是那么的懦弱,连欺负她都希望是她自己找借口。

分别时路过一家耐克专卖店,她指着墙上巨大科比的广告说,“你什么时候去打nba呀?我也等着吹牛呢!”

我朝她挥挥手,落荒而逃般的一去不复返,“我没你那么厉害,你且等着吧!”

大学开学后,偶尔qq上聊几句,后来qq逐渐被弃用,大家都转移到微信上,我们俩便不再联系了。

大二时我找了个同为体育生的女友,人好,热情,但睚眦必报,打她一拳能还我十拳,根本不敢有什么欺负她的念头。

2012年,大四,膝盖受大伤,基本告别了运动生涯,毕业后做了个篮球教练,顺便考了个裁判证,偶尔吹吹业余比赛挣外块。

2016年高中同学聚会,和她再次见面,加上了微信,得知她现在干翻译,找了个同为翻译的老公,经常满世界跑。

17年夏,刷到她的朋友圈,她跑去洛杉矶看nba了,湖人的比赛,配文是“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”。

像多年前射出的一支箭一样,这句话呼啸着命中我的心脏,虽然那2000字的夸夸笔记已经被我毁掉,但我记得,这句话是《灌篮》杂志科比专题的卷首语,也是她那份笔记的开头。

那时我特别想穿越回撕掉笔记的那个夜晚,然后狠狠扇上自己十个耳光。我想推着自己去医院里陪她做手术,我想抓着自己的手在演唱会上拥抱她,可是时间是公平的,谁都无法重来。

18年,她生了个大胖小子,我也结婚了,老家亲戚替我说了一个体制内的好姑娘,安稳有保障。

20年,科比去世的那天,各种消息乱飞,她也发了条语音给我,让我不要难过。她的声音依旧好听,让人怀念起各种以前的事。

在高中之后,我似乎再也没有遇到想要天天欺负的人了,即便后来关注了48号,知道了自己或许有一点s属性,但对着现在的柴米油盐的妻子,也再下不去手,开不了口了,生活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来,再没心思去欣赏日出日落。

于是那天,少有的对着她的安慰发呆,想要回复些什么,却还是如多年前一样,打了又删,删了又打,直至那边厨房里的老婆探出头喊着“老公来帮忙”,才如同灵魂被拉回现实般,匆匆删掉了所有想说的话,回复两字“好的”,便赶紧围起围裙,奔进平凡又温热的生活里去了。

一刀斩下鱼头,几下刮去鱼鳞,生鱼下锅,油花四溅,煎至香气扑鼻,遮盖所有遗憾。

– 完 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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