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常情况下,将冰块握在手中是令人非常不舒服的。
手握冰块的Ta可能会扭动身体,龇牙咧嘴,甚至乞求允许放下冰块。
但问题是,ta明明自己就可以把冰块放下来呀,为什么还要像演戏一样,假装自己放不下来,甚至要梨花带雨地乞求另一人,“我真的受不了了,求求你允许我放下来吧!”
除非,在我们看不到的心理层面,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了。
让我们再试想一下,一位单纯的恋痛者47号,因为犯错获得了一顿sp,当疼痛发生时ta感觉很爽,因为“痛感”就是ta想要的。
但我们常常也会发现,一些不恋痛的人也很喜欢sp甚至别的惩罚项目。这是为啥?
比如你看,又有一位同学绳师48号,ta一点也不喜欢疼痛,但ta被自己的partner或者主人sp时,ta竟然也爽了。
这并不是来自于“疼痛”这一直接身体感觉的刺激,而是当ta意识到“即使ta不喜欢,ta也无法拒绝”时的心理反馈——ta暂时丢失了拒绝的权力,这种无能为力感让ta爽了。
Ta当然可以使用安全词停止自己不喜欢的疼痛,甚至可以直接站起来走人,没必要假装自己必须承受,但ta不会这么做的,因为究其本质,ta甘之如饴的就是隐藏在这一切生理反馈背后的——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某些权力时的无力感。
所以就和开头握着冰块乞求的人一样,ta们会和partner一起演下去,像有一条无形的锁链牵绊着他们,并时刻提醒ta们,一些普通人随时拥有的权力,在此刻对ta们而言却消失了。
我们通常会将这样会爽的原因笼统地归结于“羞耻感”,事实上它来自于更深层次的原因,即我们常常提到,又常常被人误解的——“权力交换(power exchange)”。
根据维基百科,“权力交换(power exchange)”是指一种双方知情同意的关系,其中一方愿意暂时让渡某些权力给另一方,另一方暂时获得部分支配权,并承担相应的责任。
其实它不光是在bdsm的亲密关系中,在日常生活里离我们也并不遥远,最简单的例子,学生与学校。
学生、学生家长和学校都知道学生去了学校是干啥的,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,所以是各方知情同意的。
学生在学校里学习,男生不能留长发,女生不能美甲化妆,而老师在发现不合规行为后是可以施以惩罚的,这就是一方暂时让渡权力给另一方的体现。
同时,如果学生在学校里出了事,老师和学校难逃其责,这也是获得权力后就要承担责任的体现。
所以大家应该就明白为什么哲学家福柯将“学校、医院、监狱、工厂”和“旧金山的bdsm club”一样,都归类为“规训人类的场所”,只有他一眼看穿了本质——规训与惩罚,这就是所有权力的运作机制。
说回BDSM,权力交换可以说贯穿了BDDSSM三种bdsm关系,在bd中暂时允许对方的捆缚是一种权力让渡;DS模式中的上下位关系是一种权力让渡;SM模式中允许一方施予各种道具/玩法,也更逃不出权力交换的范畴。
那么到这里,我们就不得不问一个问题,作为一个人,每一项权力都来之不易,为什么暂时让渡权力反而会让部分人爽呢?权力究竟为何变得性感?
首先,我非常赞同李银河老师在《虐恋亚文化》中的观点,即“针对这个问题,需要把私生活里的权力和公共领域的权力分开来看。”
一个人哪怕在私下里对自己partner的权力让渡让ta再爽,也不意味着ta在公共领域的权力可以受到任何损害和贬低。
“亲爱的,你是我的主人,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取悦你,你可以随时要求我,惩罚我。”和——
“我宣布,任何人都可以随意侵害我,照相馆可以随便拍我,老板可以随时喊我当牛马,买东西可以只收钱不发货。”
这俩者是完全不一样的,前者可能是个体情趣的愉悦,后者则完全是对其社会权利的剥削。
这也是许多人对“权力交换”存在许久的一大误解——似乎如果一个人在私下里是sub/m,是交出权力者,那么在公共讨论中,ta也会变得没有立足点。
最典型的就是一种论调,当m或sub站出来维权或者发生时,有人会说“ta都是m了,不就是喜欢这样吗?”或者“装什么装,本来就是m,估计实际爽死了吧,还在这装可怜。”
事实上许多下位者自己都会认为,自己私下里如果让渡了权力,那么在公共领域发声时便会抬不起头来,事实上这完全是两码事。——私下里是自己决定的喜好,公共领域则是社会角色的公平与不可侵犯。
在此基础上,我们才能去讨论“权力让渡为什么会变得性感”,否则一切讨论都会变得偏颇,变成压迫人的舆论工具。
在一篇凯斯西储大学的社会心理学研究论文中,“权力让渡”被理解为一种退行性逃避,借由将一部分自身权力推向partner,达到自我客体化,逃避自我主导和自我责任,反而从痛苦中获得解压、逃避、愉悦的功效。
一位名为奥维尔的网友也在reddit上分享了自己的故事:
“权力交换之后,我们之间的信任现在比以前更加强烈、真诚和切实。在我们结婚第25年时,我的妻子突然坐下来和我解释说,她需要在卧室以外的日常生活中更自然地体验bdsm,她需要将她的这种渴望作为基本核心优先事项得到满足……而不是偶尔一次。
经过大量深刻而坦诚的灵魂交流后,我们决定通过合同的方式正式确定我们的 D/s 关系,即在我们的传统(原始)婚姻合同中添加一份“服从合同”,然后(一夜之间)我们的婚姻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…连同我们的友谊、我们的沟通水平、我们对彼此外在的爱、我们对彼此的尊重以及我们彼此相待的诚信都一下子进步了。
当然,我们的性生活也增加了 100 倍。说实话,更像是增加了 1000 倍,我的意思是,我们坐在彼此面前,向彼此倾诉我们最奇怪的性幻想,没有什么能困扰我们(我们是夫妻这一点很有帮助)。然后,第二天,我们就一起将它们努力实现。
我想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种感觉。那是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飘渺感觉。
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变得前所未有地亲密。我确信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——我们也不想回去。我们比以前更加忠诚于彼此。”
所以可以预见的是,“权力交换”的亲密关系并不适合所有人,但部分人确实是乐在其中的。
但是,我在这里也必须为大家敲个警钟,因为,不靠谱的人,以及大众对它的误解实在是太多了。
大家需要想一想,明明是一方向另一方让渡权力,为什么要叫“权力交换”,而不叫“权力给予”或者“权力赠与”?
因为你给出去的权力是要交换回来东西的。
交换回来的东西是对方的责任心,安全保护和契约意识。
有太多的人,尤其是dom和s,他们只强调你要交出权力,只强调“我命令你balabala,你就会xxxxx”,而忽略了他们自己要给出什么,怎么给,以及有没有能力给?
最简单的,能否在开始前与你仔细讨论权力交换的边界,哪些可以,哪些不可以,讨论完后又能否仔细遵守,保护你的安全,在你许可的范围内负起责任?
而不是在那总是强调“做到以下几点才是个好m”“我觉得一个成熟的m应该能xxxx”。
只有当双方都处于心理、生理上安全的环境中时,一种权力交换里最迷人的场景才会出现——
“一次在家里喝酒时,我为他的酒杯里添加冰块,他问我是否能将冰块握在手中,得到他的允许后才可以放下。
我同意照他的话做,但很快刺骨的冰冷便叫我支持不住。我记得自己变得坐立难安,但却不敢松手,只能扭动着身躯乞求他允许我放下冰块。
他说,你可以放下冰块的,这是你的权力。
但事实上,我知道我不可以,我已经同意了交出权力,所以只有得到他的允许才能放下。
他凑到我耳边,传来的呢喃让我的心直接融化,他说:“亲爱的,让我看看你愿意付出什么来讨到那份允许。”
这时我才发现,DS关系中最引人入胜的场景诞生了。它无关于身体、无关于性,而从头到尾都由权力构建。
我明明有放下冰块的权力,但我却自愿交出了它,在自己亲手造就的失控里徘徊、享受。
他明明没有威严,却因为得到了我出让的权力成为了我的国王,由外及内地对我开启了规训和审视。
只要我不喊停,这场性感的戏剧就会一直演下去。
我的乞求衍化成羞耻,他的要求成为了命令。
直至绚丽旖旎,酣醉不醒。
而这一切的开始,仅仅是因为我自愿出让了一点点的权力。”
– 完 –
参考资料:
[1] 张之沧. 论福柯的 “规训与惩罚”[J]. 江苏社会科学, 2004 (4): 25-30.
[2] 李银河. 虐恋亚文化[M].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, 2002.
[3] Baumeister R F. Masochism as escape from self[J]. Journal of Sex Research, 1988, 25(1): 28-59.
最新评论
爸爸来了
是双呢?
很喜欢你的观点!
4年了
.
找不到姐姐
不同年齡的組合都有,也都很正常,每個人都是不同的, 所以不用太過擔心。 就我的觀點來說,如果你不想做任何事情,或是覺得自己難以接受,不必勉強,請直接跟對方說。 他並沒有權力要求妳拍照,公布任何事情,除非妳自己也同意這麼做。 對於如何更加服從這個問題, 或許你們可以暫時停止彼此的角色,談論自己能接受的底線,以及願意嘗試的項目。 這件事也能定期進行,比如每週的某個晚上,談論上週是否有任何感到不適或是不愉快的部分,以及希望對方如何表現。 妳可以表達自己已經盡力了,或是無法接受什麼部分, 也可以知道哪個細節讓對方覺得自己在敷衍,這些事情需要什麼調整等等⋯⋯ 然後,最後提醒一下,妳不必勉強自己做任何事情,包含暴露自己的隱私,除非妳同意並且信任對方, 如果你覺得他侵犯到你的隱私,或是任何過界的行為,請直接告訴他。 我個人想告訴妳,除了你們彼此都同意的時段或是情境,妳並不是無尊嚴的奴隸或是寵物, 如果發現任何不對勁或是直覺不對,也可以要求暫停或是暫時離開, 如果有不確定的地方、可以用紙張紀錄下來,並且在固定的討論時間拿出來確認。 抱歉⋯⋯,因為難得點到今年的發文,有些多餘的擔心,所以多打了點字。 我有的囉嗦,希望不會嚇到人 祝各位玩的開心
这种看法一点也不m,完全是直女对大肌肉猛男的yy。作为一个m,没有权利纠结这个,而且也不应该纠结这个吧,她们更多是得逆来顺受,甚至追求一种反差,对方明明很弱、很丑,却仍被他支配的羞耻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