投稿者:国服第一绒布球,某三甲医院护士
编辑:绳师48号
但从概率学来讲,在人生低谷时,把自己完全交给一个陌生人,受伤害的概率远远大于被救赎。
永远不要去考验人性。所以,大家权当茶余饭后的故事看看就可以了,千万不要模仿。

对于上位者的称呼,一般大家可能都会选择“主人”或者“daddy”之流。
我和他有点不一样。
我喊他“管教”,一个在世俗语境里充满禁忌和误解的称呼。
一方面是因为我和他都喜欢角色扮演性质更强的“警囚”play;另一方面,这个称呼代表的不是压迫与屈从,而是引导与秩序,是劈开我内心混沌的那一束光。
我们是在19年认识,那时候我刚大专毕业,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和工作不顺的压力,加之和父母闹僵,人生一片昏暗。
我选择了摆烂,反正没人在意我,干脆天天躲在出租屋里不出门,浑浑噩噩度日。
我觉得人生不过如此,吃饭、睡觉、等死,以一种放纵的姿态下坠也不错。
坠了一段时间之后,我遇到了他。
他没有跟我讲空洞的大道理,而是提议说,反正我都摆烂了,不如让他试试,一段时间内完全听他的,看他有没有本事让我变好。
现在回看起来,他应该是完全的“白骑士”人格——在我如一滩烂泥时出现,把我拨回正轨后又选择离开。
我至今仍想不出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,但当时的我,几乎是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,接受了他的提议。
他把我带离了出租屋,带去了他成都的家,和他住在一起。
我知道,读到这里的你在想什么。
但是,令我也感到吃惊的是,并没有那种行为发生。
和他住在一起的所有时间,都像在寺庙里,一位和尚带着另一位和尚苦修。
他强调断绝物欲,延迟满足。
因为我大专学的是护理专业,于是最后我们把目标定成了——在他的带领下,考取护士资格证,并找到一份正经医院的工作。
接着我失去所有代表着我过去浮躁审美的衣物,换上了一套灰蓝色的、带条纹的“囚服”。我的脚踝,被套上了一副一点也不精致的、我绝无可能自行打开的金属脚镣。
更彻底的是,我与外界的美好底断绝了联系。手机、电脑,所有能连接虚拟世界、滋生我虚荣与焦虑的设备,全部被收走。
没有短视频,没有好喝的奶茶,也没有淘宝、逛街、买东西。
只有完成每天的学习任务后,非常单调的粗茶淡饭。
我的世界,骤然缩小到一个房间,和他的视线之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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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,是难以忍受的焦躁。
他给我留了两本书,《青铜时代》和《菊与刀》,以及枯燥的基础护理学教材。
但说实话,这些哪有刷抖音有意思。
翻了一页就看不下去。
失去手机的第一天,我辗转反侧,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。
但他不为所动。他给我的任务只有三件事:看书,刷题,学习各种生活技能。
第二天,为了争取一次“放风”的机会,哪怕能去客厅看会电视也好,我开始逼自己学习。
学到晚上,发现自己啥也没记住,再次崩溃。
因为看不懂、记不住而情绪崩溃的我,在半夜用力敲小房间的门,发出“砰砰”声响,狂叫“老子不学了,我的命就是那样,我学不会,你别管我了”。
他没有安慰我,只是过来打开房间的门,从门缝里平静地看着我,直到我耗尽所有力气,只剩下小声的啜泣。
我以为他至少会很俗套的安慰我,结果他只是冷冷的说:“哭闹在我这里是没有用的,明天的娱乐取消,什么时候再有,取决于你的表现。”
他的话像一把锤子,敲碎了我的所有幻想。
我瞬间就不哭了,开始躺到床上,盖好被子睡觉。
那一刻我相信了福柯说的话——“人是社会规训下的产物。”
如果有人觉得自己无法被规训,可能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手段。
他其实也是有活人感的。
不是完全的督促学习型人机。
这么说是因为,到了第三天,他下班后就搬了个桌子来到地下室,陪我一起学。
应该说是他自己先学,然后再把那些枯燥的知识用人话讲给我听。
他,一个工作和护理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,为了教我,竟然自己先一头扎了进去。
“这个……这个静脉输血的反应,预防措施为啥子这么多嘛!记不住咯!”我把笔一扔,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脚镣随着动作哐当一响。
他也不说话,拿起我的书,自己先看一遍,抬起头,用带着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语气说:“你个瓜娃子,脑壳是方的嘛?这么清楚的一条条,捋顺了不就得了?”
然后他开始讲,用他自己的理解,把枯燥的条文变成好记的口诀,甚至画出示意图。他的声音低沉,平稳,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奇怪的是,他自己记住了,而我这个“专业”的,却还是云里雾里。
就这样,一遍,又一遍。他不会因为我的狂怒而放弃,也不会因为我的愚钝而失去耐心。那种严格的、不容退缩的坚持,像一颗子弹,一点点打掉我身上的愚笨和顽劣。
我渐渐发现,书上的知识在脑中完全构建不起体系,但他给我讲的那些,我是真的能记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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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看到他笑,就是我因为他整理的口诀,能够背出一些知识点的时候。
是那种理工直男看到自己写的代码终于跑起来的,如释重负的一笑,还拉着我出去吃了顿海底捞。
太久没有见过月亮了。
从海底捞出来的时候,月亮很圆。
我问他这么喜欢辅导人学习,为啥不去当老师?或者自己生个孩子,天天辅导个够。
他把头低了下去,说:“不一样。我不是喜欢辅导人,我喜欢拯救人,所以,我需要的不是学生,也不是孩子,是生活糟糕,陷入泥潭的人。”
我没有接他的话,因为我无言以对。
过了很久他才抬头,问我,“是不是很变态?”
走上正轨后,学习,成了我每日的修行。
哦不,成了我俩每日的修行。
他为我制定了严格到近乎军事化的作息表。清晨,在固定的时间起床,整理内务——被子要叠放整齐,书籍归类有序。
然后便是漫长的学习时间。
护理也要学蓝色生死恋,解剖、病理药理、护理基础……
起初,我觉得枯燥无比,那些陌生的名词如同天书。
但有他在一旁,我开始逐渐从学习中获得成就感。
当我发现我可以背下来“青霉素过敏性休克抢救程序”,等等等等专业步骤的时候,我开始爽了。
说实话,我从小就是个学习超烂的孩子,不然我也不会上大专。
我从来没在任何方面征服过学习,一直是被学习一拳打倒在地上的小垃圾。
所以,当我做模拟考题,从不及格,逐渐到200分,300分的时候,我第一次对学习有了成就感。
这种因为长期坚持一个好习惯带来的延迟满足,比刷抖音、刷小说带来的短时快乐要强太多了。
如果说被他严格限制的时光,前几天是度日如年,那么后面则刚好反过来,是度年入日。
几个月的规律学习与生活,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。
参加“护士执业资格考试”的那天,他给我做了好吃的早饭,我没想到那就是告别餐了。
他把我送到考场,和我说,“一个优秀的护士,不仅要有专业的知识,更要有一颗能体察痛苦、安抚病人的心。这种共情能力,源于对生活本身的热爱,去吧,你可以的。”
那时有一种奇异的轻盈感包裹了我,但与之相伴的,还有一种沉甸甸的难受。
我知道,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考过,不然我就还得回到那变态的苦修里。
但是,另一个声音又仿佛在说,苦修也没什么不好。
成绩公布,我顺利通过。当我看到两个都上了300分,我知道,我的人生轨迹被他改变了。
同时,他也和我告别。
他说,“拯救一个人非常有成就感。当你不再需要拯救时,我由衷为你高兴,你的生活走上了正轨,我以后将会远远看着你。”
如今我已经在一家三甲医院工作了几年。
那段被改造的时光成为了回忆——它在物质上是极度匮乏的,统一的衣服,简单的食物,受限的自由。但精神上,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富足与清明。我褪去了过去的浮躁、虚荣和消极,像一块生铁,在他的严格锻打下,变成了钢。
虽然这段时光是非常畸形的,但他于我的意义,不亚于第二次重生,我不想用世俗的标准去评判他。
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——
“一起背静脉输血的反应”;
“焦虑地掉头发然后被加餐补充营养”;
“教我如何有规划地打理有限的物资”;
“教我如何烹饪简单而营养的食物”;
总之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,就像平时飘散在空气里的微尘,如呼吸般自然,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。
但它们又确确实实地被我吸入了体内,融入我的血液中,每时每刻都有它们的影子。

瘾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