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演员,出演自己
“在一间审讯室里,两个警察逼我脱光检查身体,再颐指气使地叫我换好囚服,我动作稍慢一点,就骂骂咧咧的,换好后再把我拷在椅子上审讯我,问我同伙是谁,我就只是低头,什么也不说,在僵持好几个小时之后,两个警察走过来,把我两只手拷到后边,一边一个架着我走,把我关进一个密闭的黑色小房间里,没有窗户没有门,我在里面怎么哭啊喊啊都无人回应。”
面前的女生讲起这些有点骇人的画面时却眉飞色舞,眼睛里闪出光,“这就是我的幻想,从很小的时候就有,看一些警匪片,或者小说什么的,就会这样去代入自己。”
“哦!原来你喜欢角色扮演啊!”我也配合她做出夸张的表情。
听到这话她一个劲点头,但想说的话太急于从唇齿间蹦出,反倒让她呛得咳嗽,但这也丝毫不影响她高高伸出一只手来要和我击掌,“艾玛,你太懂我了!”
我抓住她的手慢慢放下,“你先别激动,首先我只有玩绳子比较在行,演戏不太行,而且那些审讯椅啊,还有什么小黑屋啊,我好像都没有。”
她把因激动掉下来的一缕头发重新扎好,对我低声说,“没事,那我们可以这样,我是一个古代的女死囚,离砍头没几天了,所以被五花大绑,但是我不死心,总是想办法想要逃走,还各种捣乱,来人我就骂苍天无眼,狗官该死,口水吐你脸上的那种,接着我就被“重点照顾”,换着法子各种折磨,最后慷慨赴‘死’,你觉得怎么样?这好实现不?”
虽然这些剧情听着有点中二,但她讲得绘声绘色,倒像滴了一滴香油在整个环境里晕开,让本来千篇一律的预约都开始有了星星点点的味道,接着她越讲越上瘾,最后话匣子一掀,云蒸霞蔚,热腾腾地蒸汽扑鼻而来,本来无指向的场景和动作都被赋予了情节,像一锅白米饭被她炖的软塌糊烂,再配上淋了香油的榨菜丝,一抿化渣。
我被她说的咽了咽口水,问她,“你的本职工作是编剧吗?”
她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没人认识的十八线女演员。”
她描述的幻想
做这些交谈时我们身处于一家奶茶店,所有的对话都压低声响,生怕被别人听到,我笑她说哪里有这么夸张,最近的人也隔着几张桌子呢,听不到的。
她立刻嘘了我一声,把口罩戴的更严实,说,“在我们这行混得小心,风言风语传的很快,有个恋爱绯闻都影响报价,更别提这了。”她讲这话时倒不像刚才那般神采飞扬了,整个人披了一层平静的哀愁。
聊好预约的时间,既然是扮演犯人,那就应该有对应的装扮,在我们满淘宝寻找古代女死囚的服装时,她突然和我说:
“你知道吗?有一次公司安排我去演一个网剧,和这很像,也是古代,我演一个阶下囚,看到那些新囚服我就和导演建议,说在古代女囚是比男囚更低级的存在,是不会穿到一尘不染、崭亮如新的囚服的,这道具应该放地上踩踩,甚至放泥里滚滚再穿。
结果你猜怎么着?导演觉得我事儿特多,把我好一顿臭骂,那之后我再也不提意见了,导演怎么想我就怎么演。”
她说,大概就类似这种崭新
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和我讲起这些,也许是她身处的圈子正对她日夜规训,让她在碰壁中了解这个行业的玩法和规则,这个过程里她很少能有开口的机会,所以只能偶尔地、发泄式地和没有交集的人倒出自己的苦水。
训练精通灵性的松鼠变成马戏团里的机器往往用不了多长时间,在此之前,倒希望我们都还有恣意上蹿下跳的机会,于是我和她说,那这次你来当导演吧,一切听你安排。她回一句,行呀,自导自演可是我的人生梦想。
这应当是我和她在预约之外,额外达成的一种精神层面的共识。
等到预约时我才发现,“隔行如隔山”这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真理,当一个影视从业者玩起“角色扮演”来,那直教人五体投地。
预约那天她真的不知从哪搞了一套破破烂烂的衣服来,本来我是个没什么执着脾气的人,但看到她如此认真,立刻觉得哪怕只是在别人的幻想里角色客串,也应当十分认真才对。
看她一秒入戏,我赶忙打起精神,按照她的剧本一板一眼地陪她演起来,开始有些尴尬,但真的被她带进氛围之后,竟真觉得我自己刁钻险恶,她却是人见犹怜了。直至她的情绪缓慢行至深处,梨花带雨又坚韧不屈,不知是否是她心中喜欢且想达到的样子。
至于那些因条件简陋实在完全无法实现的场景,我想只能靠她的大脑去自行美化了。
结束时她久久沉溺在臆想的角色里不愿走出来,跪在软垫子上缄默不语,披头散发间,有一种浸润全身的寂静。
我常听说有的演员会走不出角色因此抑郁,赶紧倒了杯水给她,问她演员是否会经常分不清角色和自己?
她深吸了一口气,露出一种疲惫但放松的神情,说,“我总觉得这种角色扮演,演的就是我自己,就好像,我的内心真的渴望自己是囚犯一样,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会有这样的幻想,你知道吗?刚刚你的问题把我拉回现实,但我的感觉并不是从角色里回到了自己,而更像自己被剥离,强行装进了一个社会赋予的角色。”
我不知道说什么接她的话,只好说,“嗨,好父亲,好领导,好学生,社会上谁不是承担着各自被赋予的角色呢,也许大家都在玩角色扮演吧?分到什么角色就演好什么角色,你再喜欢小黑屋,也不能一直在里面待着,对吧?”
她沉了沉,顿了顿,点点头,然后告别,离开。到了晚上,她又给我发来一段话:
“上学的时候老师讲,演戏就像在堆雪人,用各种技巧堆出剧本描述的样子,但堆了几百个雪人之后演员会发现,堆来堆去其实是在堆自己。今天给我的感觉是,我好像没有在堆雪人,我的世界也没有下雪。”
图片来自网络
– 完 –
最新评论
我
确实很纠结
我可以吗
想知道文章中的所有密码是啥?
我就喜欢四爱小说
写的真好
遇人不淑,看得我好难过。
我理解的sm本质上还是平等的,不平等只是一种默契,否则就不好玩了